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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章 一念静心花开遍世间


  临安,在澜山之巅有剑仙一剑挂彩虹之前,有人夜半而醒。

  在黑暗里穿了襦裙。

  在穿襦裙时,小女孩脸色略有羞赧的轻揉了下胸口,以期缓解下那里最近频发的不适应感,只是脸上的羞赧之中更多的是幸福鱼哥儿肯定会很高兴的哟。

  以后他就不会去瞧别人家姑娘的胸了呢,嗯嗯,尤其是那个贴身丫鬟毛秋晴,鱼哥儿看见她胸前时,那眼神可异样了。

  小女孩人小,胸前不小。

  甚至很巍峨壮观,已经可以气死红衣宋词了。

  小女孩忍不住有些得意,没办法嘛,谁叫我随娘呢,也许以后这片风光会更巍峨壮观,到时候鱼哥儿怕是要流口水的哟。

  小女孩憧憬了片刻,这才蹑手蹑脚走出房间,看着万籁寂静的星空,笑了笑。

  院墙上有位女冠翘脚坐在瓦片上,只是从小女孩的角度看去,却像是坐在星空里,小女孩于是笑眯眯的说了句师父您今夜怎么来啦,不怕被钦天监那个老监正发现么。

  称呼的是师父。

  师父和先生,都是传道受业解惑者。

  然而称呼的不同,却有不同的意义。

  坐在人间,却像真坐在星空的女冠回眸一笑,声音很清和,像是在整个临安响荡,却又只有小女孩一人能听见,“小小上来,为师陪你看流星。”

  女冠挥手,便有清风起,托着谢家晚溪上了瓦面。

  小女孩屈膝坐在女冠身旁,抬头看天。

  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日最为昏暗之时。

  天穹之上,忽生鹤鸣。

  一只巨大白鹤,从谢家府邸上空飞翔而过,直直没入远处黑夜里的临安皇城,白鹤之上,坐着一位头戴莲花冠,身穿华贵道袍,似是不惑年纪,看着又像而立之年的中年神仙人物。

  在白鹤掠过谢府上空时,乘鹤而去的神仙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下面。

  却终究什么也没发现。

  女冠笑眯眯的,“这个人啊,叫余禁,有些本事,大概不输开封左慈多少。倒也是怪异了,一个外姓人竟成了那钦天监那糟老头子的关门弟子,让那些本族人颜面扫地了呐。”

  周小小吓了一跳,“咱们赶紧下去,别被他发现您老人家了。”

  满心惴惴言辞惶恐。

  实际上这师父来的很莫名其妙啊,周小小只记得自己曾经大梦,梦中见一女冠翘腿坐在天穹月牙上,忽然间微微弯腰,那张脸就从天穹出现在自己面前,问说谢家晚溪,可想如你家夫子般,等高楼而惊天上人。

  梦中的自己福至心灵,于是小鸡啄米。

  月牙上的女冠轻声笑,梦境倏然而醒。

  第二日,梦中女冠便出现在闺房里,成了自己修道的师父,只不过整座谢府,甚至整个临安,都没人能发现师父的存在。

  女冠越发笑得开心,就喜欢谢家晚溪的赤忱之心,李汝鱼家的夫子给李家婉约找了个老妖婆花蕊夫人当师父,那么自己教教周小小又何妨。

  倒要看看这天下的才女,最后到底是谢家晚溪独占春秋,还是李家婉约笑傲青云总有一个人会成为文、道双圣贤。

  甚至女圣人也无不可!

  至于江照月、柳隐之流,女冠还看不上。

  女冠一脸淡然,“小小啊,你就这么看低你师父么,为师既然敢来临安,当然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钦天监的糟老头子发现,又何况区区一个余禁。”

  小小舒了舒胸口,长出了口气,“弟子是担心师父您嘛。”

  女冠呵呵大笑,很暖心的弟子啊。

  笑眯眯的道:“看热闹哦小小,今夜澜山之巅有人要上一次青天,看因果大概会是你家那条鱼要扶摇一次了,不过呢,呆的不会太久,但也足够他吹嘘好久了。”

  实际上知晓这个天机的只怕不止自己,钦天监的糟老头子,青城山那个老道士,蜀中的黑衣文人,以及身在澜山的那个自己都看不清的人,大家都看出了今夜的天机:

  澜山之巅,必有人短暂跻身人间谪剑仙!

  至于是谁,则难以确认。

  周小小握拳而挥,“鱼哥儿才不是喜欢吹嘘他自己的人呢。”

  女冠大乐,“对对,沾上你家鱼哥儿,我这个师父也得靠边,女孩啊,果真是养不家的。”

  周小小一脸羞赧。

  在女冠的眼中,北方远空忽有金光乍现,旋即一条金色蛟龙破空而至临安上空。

  只不过周小小只能看见一片金光。

  女冠也知晓,周小小终究还没学得自己的道学,于是耐心给她说道:“有条伪龙,在你家鱼哥儿那吃了瘪,临死前想拉个垫背的,来了临安。”

  周小小看了一眼天穹,眨巴着大眼睛,“我就看见一片金光。”

  这和朝霞没差别,只不过出现的方位不同。

  女冠嗯了声,忽然有些诧异,盯着云空,罕见的有些钦佩之意,“临安还真是卧虎藏龙呐,现在有个读书人梦中上了云端,一剑斩龙。”

  旋即天穹之上下起了血雨。

  只不过女冠轻轻吹了口气,无尽血雨飘不近一点。

  女冠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开始闪耀着星辉,有无数画面在其中一闪而逝,许久之后,女冠才看穿读书人梦中斩龙的因果。

  回头对周小小道:“今夜的事情啊,其实很简单,有条伪龙在澜山之巅进入了圣贤之境,然而依然不敌你家鱼哥儿,来到临安,却又被一位读书人梦中斩龙,很简单的一件事。”

  只是背后并不简单。

  想了一阵,女冠看了一眼周小小欲言又止,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周小小不解,“怎么啦师父?”

  女冠沉默半晌,“没事。”

  周小小哦了一声,目光望向北方,心里惴惴的很,不知道鱼哥儿怎么样了呢。

  女冠看在心里,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弟子。

  罢了。

  毕竟这大凉天下,能被自己所忌惮的人不多,钦天监那个糟老头子是一个,蜀中那个黑衣文人是一个,还有一个则是青城山里避世不出,教出了流年止水两位剑道女侠的老道士。

  只不过还有一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女冠也看不透他是谁。

  今夜那人便在澜山出手蒙蔽过天机。

  若真要论起来,这人应该不比钦天监的糟老头子差。

  但无妨。

  想到此处,女冠温和的笑看周小小,“小小啊,有个不好的消息,你家鱼哥儿今夜欲疯未癫之状,皆因心绪不稳之故,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心境蒙尘遭受大劫。”

  其实并非李汝鱼的大劫。

  女冠当然不会告诉周小小真相:她所看穿的因果,今夜若是李汝鱼破不了春毒,那么解毒的只有一个人,那个覆着面皮的捧心女子。

  而一旦李汝鱼和那女子有了鱼水之欢,以那少年的性情,那捧心女子将来必然是正妻,就算女帝下旨让李汝鱼双正妻,对小小而言也会冰心蒙尘。

  这是小小的大劫。

  那么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出一次手又何妨?

  小小啊了一声,有些慌乱,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垂泪欲滴,“那怎么办啊师父?”哪怕是天塌下来,女冠也未在小小脸上看到这比山高海深的担心。

  女冠忽然又有些犹豫了。

  李汝鱼就是小小的唯一弱点,如果不存在李汝鱼这个人,以小小的天资将来的成就必然不会弱于自己,远远不是自己那个弟子可以媲美的。

  可有了李汝鱼就不一样。

  女冠甚至有想出手杀了李汝鱼的想法,不过转瞬即逝,暗道,一切看造化罢。

  于是笑道:“很简单啊,只要他能静心即可,小小你以为呢?”

  周小小茫然望北方。

  女冠笑而不语,只是有节奏的翘着腿一上一下,端的是道家洒脱。

  岁月静好。

  坐在瓦面上的道姑,却好像就这么咸淡的坐在了星空里,和人间的小小相处在一个世间无人能看透的独立天地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小那起伏的心胸渐渐平息,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恬静神态,这一刻竟有了些道家出尘气质,轻轻的点了点头,“鱼哥儿会没事的。”

  女冠笑得很有深意,“为何?”

  小小一脸认真,“因为他是鱼哥儿。”

  多么简单的理由。

  女冠乐了,“不想对他说点什么?”

  小小眉头一挑,“可是这么远,他听不见啊。”

  女冠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有所想便好。”

  女冠不着痕迹的挥手。

  于是小小笑了。

  小小心中有所想,所想仅一句:一念静心,花开遍世间。

  ……

  ……

  何谓异象?

  先有虚影巨人于澜山之巅俯视天下,又有拳如陨石从天而落,此刻再接一道彩虹。

  颖昌府澜山这一夜,第一次在世人眼中,展露出这个天下异人出现后的异象而这个异象谁也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罪魁祸首李汝鱼也不知。

  只不过此刻身体的掌控权依然在披甲将军白起手中,那个陌生身影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张定边的沙场故事,末了添了句:“在白起面前,张定边还差点火候,得让大明的万里长城来才行。”

  李汝鱼的意识有些懵逼。

  那个陌生身影说的大明万里长城明显是一个人。

  但是是什么样的人,做出了何等丰功伟绩,会被称呼为万里长城?

  是武将?

  还是文臣?

  李汝鱼都不得而知。

  显然那个陌生身影也因为难以解释而生出微微尴尬,“大明的万里长城啊……这个还真不好说,那个人当然算一个,不过永乐大帝和张太岳貌似也有资格……”

  李汝鱼越发懵逼。

  好在有一道彩虹从山腰而来,划破长空。

  但是下一刻,李汝鱼彻底懵逼,因为披甲将军忽然从尸山血海里消失了,就这么硬生生的将身体的掌控权塞给了自己。

  毫无征兆。

  白起的离开,也将身后那道巨大的虚影带走,甚至连尸山血海般实质的杀意也消失殆尽。

  盯着那道彩虹,李汝鱼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李汝鱼倏然间重掌身体,在最初刹那的慌张后,被春毒所逼的李汝鱼,不再有任何藏私,拔剑,出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一剑劈向彩虹。

  身后巨大虚影不在,李汝鱼于是默默念了一句:有请将军。

  杀意如山而涌。

  脑海里的白起之心疯狂跳动,似有无穷血海流溢出来,遍布少年身心。

  没人看得见,少年的身后,跳跃出一道白色火焰,刹那之间,一道巨大的人形虚影自白色火焰里长身而起,穿透黑夜,高达数十米,浑身披甲腰间挂剑,大氅无风自舞。

  状如山岳。

  漠然俯视澜山。

  李汝鱼在这道虚影小,渺小如蝼蚁,却又有着绝对的存在感。

  少年心里,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末将白起。

  ……

  ……

  这一次,除了李汝鱼,再无人看见身后那巨大的披甲将军。

  这一幕很诡异,至少在其他人眼里很诡异:巨大虚影倏然消失,炫耀的有如实质的杀意也消失殆尽,好似被一阵秋风吹落。

  然而下一刻,少年出剑时,杀意却又疯狂涌出。

  可是却和先前不同。

  先前的杀意,仿佛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杀戮之意。

  而此刻的杀意,却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正气,而且后者比之前者,弱了几个档次,但两种不同的杀意,让人不得不怀疑,那少年在一刹那之间换了身份。

  只有一个人知道真相:李汝鱼脑海里此刻那个唯一存在的陌生身影。

  杀神终究是高傲的。

  先前出手,不过是因为遇上的对手是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

  而这一次的对手,很可能是江湖人。

  所以白起避战。

  在杀神的眼中,大概也只有张定边之流的猛将,或者卫青霍去病徐达李靖之流,才能让他有出手的欲望罢。

  这是千古第一杀神的傲娇之处呐。

  但这个自诩是李汝鱼智囊团的人,也没有听见白起在李汝鱼心里说的那句话:末将白起。

  若是听得这句话,恐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身体终究是李汝鱼的。

  白起毕竟不会绝对僭越主次,而且在这位千古第一杀神看来,李汝鱼也需要在战斗中成长,那么这个一剑挂彩虹的人便是李汝鱼今夜最好的对手。

  彩虹破空,虽然绚丽却致命。

  在这道彩虹所过之处,山木草石几乎是刹那之间,蒙上了一层薄冰,从山腰处的竹林一直蔓延至山巅,更有甚者,在彩虹掠空处,尚有其他看热闹的游侠儿来不及避开,毫无一丝反抗余地,全数成了冰雕,保持着惊惶姿势。

  身体里早已没了生机。

  薄冰覆体之下,血肉也在一刹之间被冻,神仙也活不了。

  如果李汝鱼不能破这道彩虹,这将是他的下场,甚至可能更凄惨先会被彩虹撕裂成碎片,再顺势冻成冰块洒落一地。

  实际上当李汝鱼爆发的杀意不如先前时,澜山之巅的一众人已经不看好李汝鱼。

  毕竟并没有真正想到李汝鱼换了身份。

  先前李汝鱼的地狱葬剑,以无比强势的血腥收割了水浒三十余好汉性命,甚至血色光柱直冲天穹,其后又接下张定边从天穹之上落下的拳头。

  真没有一点创伤?

  连番两战之后,李汝鱼背后的巨大虚影飘渺了许多,几近于崩溃之境,那么随后的消失便在情理之中,再无敌的人也不能永久停留在无敌的姿态里。

  如果澜山之巅还有一人对李汝鱼有绝对的信心,那就只能是戴着面皮满眼星星的阿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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