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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情势严峻


  夜锦衣再次出现在彼岸阁大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这个时间段是彼岸阁客人最少的时候。因为黄昏是人们最容易困顿的时候,这个时候不适合来喝酒,不适合来听曲,更不适合杀人。

  除了,这残阳带来的壮烈跟杀戮倒是般配地很。

  残阳透过二楼的窗柩照进来,给大厅的正中央铺上了一层淡黄色。

  整个彼岸阁的前厅此时有几个小二在仔仔细细地擦桌子,他们擦了很久,擦地很用力,似乎他们的眼里只有擦桌子这件事可做。

  除了这几个小二,大厅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个穿着青袍握着轻剑的男人,残阳恰映照在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在淡淡的阳光下翕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执着的男人,夜锦衣见得太多了,所以他并不感到好奇,只是脸色平常从那男人身边走过,顺道伸手扶了扶自己脸上的玄铁面具。

  这面具他并不常戴,所以此时觉得硌脸的紧。可这玄铁面具,却是极结实的,他此时很感激冷寻那一镖,提醒了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事情。

  他只刚刚踏上二楼的楼梯,就有匆忙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少爷,少夫人请您快些回去。”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男子的话刚落音,就有凳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有极轻却极快的脚步声响起。

  夜锦衣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了一眼,恰好与起身匆匆往外走的青衣男人目光有一丝交汇,只是一瞬,那青衣男人就收回自己的目光,跟着另一个男子匆匆走出彼岸阁。

  夜锦衣微微勾唇,才又转过身,不慌不忙地继续往上走,然后拐角转进了一个房间。

  打开门,房间里已有三个人在候着他。

  正对着他的是卫卿笑,左右两边各是彼岸阁的火舍老板和水引老板。

  他走进去,关上门,同样跪坐在一边。

  这时,他右手边的水引才道:“听说二位想查无极门?”

  夜锦衣答道:“是。”

  火舍笑道:“无极门的事,我们此行恰好有所收获。”

  夜锦衣抬手在桌面上放下一叠银票,拱手道:“请。”

  火舍扫了那叠银票一眼,才不慌不忙道:“无极门在江湖上的出现从五年前开始,他们的第一次行动就血洗了神剑门,在江湖上造成不小的震动。之后,江湖上关于他们的刺杀行动就从未断过,不过目标都只是一些小门小派,与左天穹的神剑门无可比之处。”

  夜锦衣眉心一皱,五年前,那个时候自己正因为沈壑的死被罚在机杼城思过,等自己出来的时候,神剑门之事的风头已过,所以他没有听闻。

  水引又接话道:“两年前,无极门又血洗了当时几乎与青岳山庄齐名的寒月山庄,包括庄主田青云在内的三百余人,无一生还。”

  卫卿笑听到这里,心里一惊,问道:“可江湖传闻,血洗寒月山庄的是位列邪派第四的厉风堂。”

  火舍道:“那日厉风堂的确是要攻入寒月山庄,但在他们到之前,寒月山庄已经被灭门,于是,厉风堂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凶手。”

  夜锦衣越听,神色越凝重,此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十年前,血洗绝崖山庄的人并不只有楚家,还有当时江湖上享有盛名的神剑门、寒月山庄、天音阁、亦览山庄四个门派。

  但如今,神剑门和寒月门已在这短短几年时间里全部覆灭于无极门之手。那他找出他们谋害玉家陷害姬家的证据就会越来越少,事情愈发严峻。

  夜锦衣很想知道,操控无极门的人究竟是谁?

  加之,那晚,在绝崖山庄放凤离凰,以此杀害楚门百余人的也是无极门。

  所以他相信,那个背后的操控者一定与十年前绝崖山庄之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那个人的目的和他夜锦衣是一样的,可惜,这样的处理方式在夜锦衣看来是完全错误的。

  如果单单杀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他夜锦衣又何必要苟且偷生等上十年才来报当年的仇。

  如今,突破口只剩下天音阁和亦览山庄,他必须抢在无极门下手之前找到温琼琚和宫酌独。

  卫卿笑看着对面一直紧皱着眉头的夜锦衣,他明白,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无论无极门是敌是友,都将是这场战争中一个最大的变故。

  夜锦衣思忖良久才又抬眸道:“我还有事情想请二位帮我一查。”

  闻言,卫卿笑明了地站起身来,朝着几个人微微欠身:“卫某就先走了。”

  说罢,他便走出这房间。

  直到卫卿笑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三人的目光才从门口收回来。

  这时,火舍才将一个物什放在夜锦衣面前,道:“这是释念大师托我给你的,他说,释行临死前一直握着这个孔明锁,把这个交给你,应当是释行遗愿。”

  夜锦衣目光落在那个小巧的孔明锁上面,像是内心挣扎了许久,他才犹豫地拿过那孔明锁,在手中拨弄几下,便将那孔明锁解开。

  这时他才看到,里面藏着一块极小的字条,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是释行的笔迹无疑。

  “六年了,外公从未想到来见我的人是你,你怕是恨透了我。如今,我罪孽深重,如今气数将尽,将赴九泉之下向你爹娘赎罪,只愿你原谅外公。”

  夜锦衣的眼神越来越空洞,看着那张字条却愈发失神。

  是啊,释行那么聪明的人,因着自己对十年前祸事的询问就开始起疑,加上知道了绝崖山庄发生的事情,又怎么会猜不出他的身份。

  原来,这便是他临死前最后的话,只希望赎罪,只希望原谅。

  他摊开掌心,一簇火苗从掌心升起,那张字条顿时化为飞灰。

  他看向水引,冷声道:“凶手是谁?”

  水引没有回答,却说了一句状似无关紧要的话:“释念说,释行是在你离开少室山之后被杀,走的很安详。”

  却偏偏是这两个重点,让夜锦衣把目标锁定在两个人的身上。可惜,无论这两个人谁是凶手,他都不愿意相信。

  他突然间乱了分寸,心烦意乱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正打算走出房门。

  “叮。”

  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什从他的袖子中掉出来,落在地上,恰滚落在火舍的膝边。

  那是一枚带着黑色羽毛的飞镖,飞镖的利刃泛着寒光。

  火舍顺手捡起来,正打算递给转过身来看着他的夜锦衣,却在看到那飞镖图腾的时候愣住了。他的神色陡然严峻起来,他犹豫着,面色凝重地将飞镖递给水引,水引看到那飞镖,也是一怔,像是被雷击了一样。

  而后,他们二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夜锦衣。

  夜锦衣微微皱眉看着面前的火舍和水引,若他没有看错,面前这两个男人,哭了。

  他们眼角的泪水明明白白地告诉夜锦衣,他们的确是哭了,却不像是因为难过,而像是因为莫大的高兴激动。

  他们眸里的神色很像是漂泊流浪多年之后突然找到了自己曾经遗失的挚宝,突然有了一丝寄托,一丝希望。

  那是久违的,得而复失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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