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不为人知的一面
“将我的战袍取来。”白起脸上看出不喜怒。
“将军......”贾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白起眼中的坚定时，憋在嘴边的话最终化为了一声悲叹。
“您这是何必呢，今天过后，您可就成了万古罪人啊。”
白起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意，似乎是想安慰一下身边这位慈悲心过于旺盛的副官。
“今后的事，交予后人来说，吾辈活在当下，何须在意千百年后之人的看法？”
副官贾勇眼中闪烁着几滴泪花，另外几名官员不自觉离白起远了一些，虽只是远了几步，却如同隔了一道天堑。
他们恐惧了，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恐惧感，即便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白起的错，他们依旧会对白起心生恐惧。
他们不是贾勇这样的铁头娃，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白起屠杀这整整四十万人的帮凶，众人全都心生恐惧，生怕被白起看重，让他们代他下令，或者帮他完成这次任务。
以前他们跟在白起身后只会觉得无比光荣，现在，所有人都在默默祈祷白起不要把锅甩在他们头上，拉着他们一起遗臭万年，遭后人唾骂。
显然，他们想多了，白起轻飘飘地看了这些人一眼便不再理会，他知道这些人已经对他心生恐惧，就如同他以前的那些敌人一般，可是，这并不能成为阻挡他的理由。
畏惧这种事，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过段时间我会向大王申请，将你们调到其它地方，官职只升不降，算是你们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的补偿。”
这几人已经跟他产生了一丝隔阂，彼此之间没了以前那般信任，哪怕这道隔阂很小，也不容小觑，尤其是在战场上，很多时候一场战争的走向就来源于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因素。
闻言，几名官员心生愧疚，统统低下了头，将军平时从未亏待过他们，关键时刻他们却想远离将军，他们这样的行为还能算作是人吗？！
其中一人忽然想通了，“噗通”一下跪在白起面前，面带羞愧道：“将军，末将生是你的兵，死了也要继续跟着将军，只要将军不嫌弃，我这条命全凭您差遣。”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大声道：“将军，我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要不是您，我早就死在了战场上，不管今后如何，末将都会继续跟着将军，至死方休！”
白起有些动容，能有这样的下属陪着他，似乎也不错。
只是，他不想害了这些人，这次他一人出马就够了，至于他们，还是找个清闲一些的官职吧，战场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太过于残酷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抱着誓死追随他的念头，剩下几人依旧低着头，眼中既有羞愧，也有复杂。
贾勇郑重地将一袭暗红色的战袍取来，白起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当初这件战袍被他得到时还是黑色。
跟着他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又有着数十万人的鲜血侵染，这件战袍不可避免地被染成了暗红色，数十米外都能闻到上面冲天而起的血腥味儿。
他不是没有试过清洗一遍，只不过没有起到多大作用，融在里面的血煞之气彻底将这件战袍浸透，再也洗不掉了。
白起穿上这身战袍，一件鲜红色的披风被他披在身后，无风自动。
那杆血红色的长枪也被贾勇一并带来，白起抚摸着长枪上暗红色的纹身，枪身原本也不是这个颜色，它原本的颜色早已被白起忘记，就像他的战袍一样，这杆长枪随他击退了无数强敌，早已化为一杆凶兵，寻常人看上一眼都会头脑发胀。
“将军，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就好，您已经为我们牺牲太多了，这次，也该轮到我们了。”副官贾勇自告奋勇，想为白起背下这个骂名，即便他知道这么做很可能导致他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老婆，但他并不后悔。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白起已经为他们付出太多太多了，就拿这场战争来说，为了彻底击败赵国军团，白起每时每刻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直到将赵军彻底击溃，他才昏睡过去。
那时，他已经整整五天五夜没有入睡，而这，还只是白起一生中一个小小的缩影。
世人将白起形容成一代杀神、军神、战场上的鬼才，又有谁晓得白起不为人知的一面？
战争闲暇时，白起也会像寻常人一样喜欢喝茶养性，喜欢跟他们一起高谈阔论，畅想和平的未来。
也就是这样的他，被六国之人深深痛恨着，即使在秦国内部，也有不少读书人大声痛斥白起杀人太多，迟早会遭到报应，对此，白起将军一直都看在眼里。
贾勇是白起的副官，已经跟着白起东征西讨了七八个年头，可以说，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了解白起，甚至连白起自己都未必有贾勇更了解他。
正因此，他比其余人更能体会到白起受到的折磨和痛苦，论心而言，白起并非喜欢杀人，相反，他更喜欢一个和平盛世，渴望看到这些士兵褪下战袍重新与家人团聚。
令人惋惜的是，生在乱世就注定了他的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六国连年征战，相互之间早已积怨已久，无论是从掠夺资源的角度来看，还是从各国之间的恩怨来看，战争，已经不可能再停下来......
贾勇心中疯狂咆哮，将军明明比任何人都厌恶战争，上天为何偏偏要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来折磨他？！
白起拍了拍副官贾勇的肩膀，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他看着天上被染成红色的云彩道：“我已经习惯了杀戮，没有战争的世界不需要我这等不详之人，死在追求和平的道路上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和平，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个词，他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死亡，或许正如秦昭王所说的那样，只有彻底统一六国，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白起心生向往，为了和平盛世，即便是献出他的性命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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